臨近歲末，河北多地農村天然氣斷供限購的新聞登上熱搜。近日，針對北方地區到底要怎樣采暖，高層有了最新定調。
1月17日，春節前夕，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到國家電網公司考察，并視頻慰問基層干部職工。國務院副總理韓正參加考察。
在國家電力調度控制中心，李克強意味深長、意有所指地叮囑有關部門負責人，當前正值隆冬時節，要支持北方地區從實際出發保障采暖用能，宜電則電、宜煤則煤，確保群眾溫暖過冬。
從實際出發，宜電則電、宜煤則煤，這樣的高層表態預示著，此前的“運動式”煤改氣有望得以糾偏。
保供出問題，民生受影響
元旦前后，有網民在社交平臺上反映，河北省邯鄲市廣平縣和曲周縣、邢臺市隆堯縣、保定市淶水縣和曲陽縣等多地也存在天然氣限購、斷供問題，致使居民忍饑受凍。
具體來看，自2022年11月起，河北省邢臺市柏鄉縣村民每戶每月僅能從柏鄉縣金鑫天然氣有限公司購買200方天然氣，當剩余氣量低于30方時，用戶需要拿燃氣表氣量照片去當地營業廳申購，一次僅能購買100立方米天然氣。
農村房子供暖比較費氣，以180平米建筑面積為例，全天供暖要燒20多方，做飯一天大概要1方。如果居民每戶每個月只給200多方氣，最多供暖10天，居民多數時候只好省下來做飯。
華夏油氣（公眾號hxyq3060）注意到，這已經不是北方農村地區第一次因天然氣限購斷供引發民生保障問題了。早在2017年，北方省份為完成氣代煤、電代煤300萬戶以上的目標，在“禁煤區”完成燃煤小鍋爐“清零”的任務，一度采取了“一刀切”式的工作措施，致使華北平原數十萬人在冬天陷入無氣可用、無暖可供的境地，并引起大規模的“氣荒”。
上述問題的矛頭，大多指向當地城市燃氣服務商中國燃氣。不過，對于天然氣限購斷供，城燃公司也有“一肚子苦水和怨氣”。截至目前，我國北方地區已發展超過1600萬戶農村“煤改氣”用戶，然而上下游之間就農村“煤改氣”用氣價格長期存在分歧。
主要矛盾點在于，上游氣源單位——“三桶油”按照非居民用氣價格給下游城燃公司供氣，但城燃公司的終端銷售價格受管制，只能按較低的居民用氣價格結算，氣價機制未能理順帶來的堵點，造成了目前供給短缺的窘境。
另一方面，河北省自2016年起推進農村“煤改氣”工程，其初衷是通過大額補貼，改變北方農村取暖能源使用結構，改善區域內的空氣質量。單從治污效果來說，煤改氣也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效果。不過在“煤改氣”工程推進過程中，農村居民負擔了較高成本，嚴重影響了積極性。
2017年，河北省出臺文件規定，農村煤改氣給予采暖用氣1元/立方米的氣價補貼，每戶每年最高補貼氣量1200立方米，由省、市、縣各承擔1/3；農村煤改電給予采暖期居民用電0.2元/千瓦時補貼，每戶最高補貼電量1萬千瓦時，由省、市、縣各承擔1/3。
而在巨大的財政壓力之下，河北省的針對煤改氣的財政補貼也是一降再降。
2019年，河北省修改了補貼政策，2017年到2019年這三年間進行煤改氣、煤改電的用戶，都將享受滿三年的運行補貼，三年補貼期滿之后，這些居民享受到的省級運行補貼將在第一年退坡50%，第二年退坡至25%，第三年不再補助。在此情況下，居民更加不愿意改氣。
“從實際出發”
不過，城燃公司的價格也好、居民戶的燒氣成本也好、政府的燃氣財政補貼也好，這些都僅僅是問題的表象。對于煤改氣運行幾年來所爆發出來的深層次矛盾，問題本質還是一個“從實際出發”的問題，“宜電則電、宜煤則煤”，關鍵是一個“宜”字。
中德可再生能源合作中心執行主任陶光遠此前刊文表示，一個地方能否采用天然氣或者電力采暖，關鍵是一個“宜”字。這幾年來，中國北方農村強行推廣煤改氣和煤改電失敗，煤炭取暖復燃，原因就是有關部門忽視了這個“宜”字。
中國北方農村采暖為什么現在不宜煤改氣或煤改電？關鍵就是中國北方農村現在的建筑能耗太高。
按單位熱值計算，天然氣的價格是煤炭價格的3倍左右，電力價格若按居民電價計算是煤炭價格的6倍左右。不過，農村燃煤采暖的效率只有50%左右，燃氣采暖的效率為85%左右，電采暖的效率則接近100%。因此，達到同樣的采暖效果，燃氣采暖的費用為燃煤的1.8倍左右，電力采暖的費用為燃煤的3倍左右。
冬季，除了超低能耗建筑外，一般建筑物室內的熱量主要是通過外墻（含窗戶）、屋頂和地面（統稱外圍護）散發出去的，只有少量通過通風散失。因此，農村的采暖成本，還與其建筑構造息息相關。
在農村的平房里，房間里的六個面——四面墻壁、一個地面和一個屋頂，一般是四個面或五個面——外墻、屋頂和地面與室外接觸，將室內的熱量散發到室外，損失了熱量；只有一個面或兩個面——內墻與鄰屋接觸，互相散熱，沒有熱量損失。
相比城市樓房，農村建筑單位建筑面積散熱的外圍護面積是城市里樓房的3倍多。也就是說，如果采暖溫度相同，農村建筑的冬季采暖能耗應該是城市樓房的3倍以上。
在華北平原，冬季室內溫度每降低1℃，則采暖能耗節省6%左右。為了節省采暖能耗，在冬季比較寒冷的日子里，很多農村住宅夜間的溫度連10℃都不到；白天若是晴天，則通過日照，室內溫度會高一些；若日照不好，溫度也就是10℃左右。或者將采暖面積縮小，就給一兩個房間采暖。
在這樣的情況下，煤改氣或煤改電采暖，會造成農村建筑的采暖費用成倍升高。在農村建筑里居住的人們，本來用燃煤采暖就已經覺得負擔很重，再采用費用成倍上升的天然氣或電力采暖，經濟負擔就難以承受了。這就帶來“水土不服”。
在農村建筑未能實現大規模改造的當下，煤改氣工程注定會持續引發矛盾問題。“從實際出發”，“宜電則電、宜煤則煤”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