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大以后第一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是疫情三年以及防疫措施大轉折以來第一個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涉及能源和“雙碳”領域的最新表述,意味深長。
注意到,12月15日至16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舉行。會議通稿涉及能源工作總計只有三處,惜墨如金的文字中出現三處醒目的新提法,預示著明年能源工作將出現一些新的變化。
那么,2021年度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備受矚目的“雙碳”為何不見了?“加快規劃建設新型能源體系”到底意味著什么?“加強重要能源、礦產資源國內勘探開發和增儲上產”又將攪動什么?
消失的“碳達峰碳中和”
2020年9月,我國首度提出“雙碳”目標。此后一年中,落實“雙碳”目標,各行各業都快速行動起來。因而,2021年也被外界稱為“碳中和元年”。當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雙碳”表述第一次出現在會議文件里。
2021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實現碳達峰碳中和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要堅定不移推進”。當然,在會議后的通稿里,“雙碳”表述打了一個謹慎的“補丁”,強調“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
而2022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碳達峰碳中和”卻沒有如外界預期的那樣,再度出現在會議文件里。取而代之的新提法是,“要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綠色轉型,協同推進降碳、減污、擴綠、增長,建設美麗中國”。
仔細來看,“綠色轉型”、“降碳、減污”,在精神本質上這些表述與“雙碳”仍是一以貫之的,中國不可能放棄這一宏偉目標;不過,新提法似乎還蘊含著一些微妙的變化,也表明“雙碳”在實施過程中,會根據現實情況作出一定的調整。
而這一微調,在此前的二十大報告中已現端倪。二十大報告提出,中國“要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立足國內能源資源稟賦,堅持先立后破,有計劃分步驟實施碳達峰行動”。
注意到,報告強調“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有其背景。2021年,部分地區和行業出現了運動式“減碳”,當年夏秋季節,多省份甚至出現“拉閘限電”,“一刀切”式對工業停產限產。
于是,今年以來中央高層多次強調,綠色轉型是一個過程,不能脫離實際、急于求成,不搞運動式“降碳”、不踩“急剎車”。但盡管如此,今年在四川、云南等多地依然發生了“拉閘限電”的現象,甚至一度蔓延至了民生領域。
到了今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召開之際,又出現了兩個標志性變化,一個是疫情三年以來,我們對防疫措施作出了重大的調整,另一個是今年以來經濟下滑壓力持續增大,GDP極有可能錄得改革開放44年來最低增速。
在這一大背景下,推進碳達峰碳中和更加強調“積極穩妥”、“分步驟實施”,確保在經濟社會恢復常態的過程中的能源安全,盡量避免給市場主體帶來不必要的擾動。
規劃建設新型能源體系
新提法“加快規劃建設新型能源體系”,最早出現在二十大報告中,此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此再度予以強調。不同于以往“加快構建現代能源體系”,新提出的新型能源體系目前還處于“規劃建設”階段。
而在接下來的2023年里,圍繞“加快構建現代能源體系”,可能會出臺更細化的頂層設計,用以統籌能源建設、保障能源安全。
那么,“新型能源體系”,新在哪里呢?其中的重要含義,是以化石能源為支撐的傳統能源體系,將逐漸被可再生能源為主體的新型能源體系取代,我國的發展將減小對能源資源的依賴,從而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可持續發展。
當然,建設可再生能源為主體的新型能源體系,不但要大刀闊斧上馬可再生能源、新能源,還要打通諸多“堵點”。
目前,我國已經提出到2030年實現風光新能源裝機12億千瓦。2021年底,我國的風光新能源裝機分別為3.3億千瓦、3.1億千瓦。截至11月底,我國風光裝機分別達到3.5億千瓦、3.7億千瓦。12月風光“能并早并”,預計今年風光裝機凈增或突破1億千瓦。
然而,受制于疫情和電力送出工程進度的滯后,今年以來,我國風光大基地建設進展已趨緩慢。
以三峽集團旗下三峽能源(SH:600905)為例,公司日前公告稱,已累計獲得9個風光大基地項目,目前均已動工建設,但整體建設進度受疫情封控、用地制約、消納不足、光伏組件價格高、送出工程建設滯后等諸多因素影響,項目建設進展不及預期,預計今年年底前大規模施工難度較大。
由于輸送通道建設、新能源消納滯后等因素影響,風光大基地的建設進度遲滯。以第二批風光大基地項目中的內蒙古鄂爾多斯庫布齊沙漠項目為例,目前外送通道遲遲沒有確定,博弈點涉及線路走向、落地點,受端和送端的電價、電量,以及應對新能源并網波動性的靈活性調節資源配置等等,涉及復雜的電力系統規劃。
而“加快規劃建設新型能源體系”,無疑需要通過政策端的頂層設計,打通上述痛點、堵點。
加強勘探開發、增儲上產
此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還提出,要“加強重要能源、礦產資源國內勘探開發和增儲上產”,“提升國家戰略物資儲備保障能力”。
所謂戰略性礦產,是指對國家經濟安全、國防安全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至關重要的礦產資源。根據《全國礦產資源規劃(2016—2020年)》,中國有24種礦產被列入戰略性礦產目錄,包括石油、天然氣、煤炭等6種能源礦產;鐵、銅、鋁、鎳、鋰、鈷、稀土等14種金屬礦產;石墨等4種非金屬礦產。
而在這些重要的資源礦產領域,中國面臨著“卡脖子”的問題。
日前,在“2022(第十一屆)中國鋼鐵原材料市場高端論壇”上,中國工程院院士、金屬礦山安全與健康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王運敏表示,中國約三分之二的戰略性礦產生產供應在全球處于劣勢地位,對外依存度較高。國際地緣政治正成為影響中國資源供給的重要因素。
王運敏介紹,中國對外依存度大于50%的礦種超過10種,其中鐵礦石對外依存度為82%、鉻礦為98%、錳礦為96%、鈷礦為95%、鎳礦為90%、銅礦和石油均為78%。
中國大部分礦產資源“家底薄弱”,中國油氣、鐵、銅、鋁、鎳等15種戰略性礦產的資源儲量占全球比重均低于20%。其中,石油儲量僅占全球總量的1.5%,煤炭儲量也僅占全球總量的13.2%。據統計,中國的鐵礦、銅金屬、鎳、鈷金屬和鋁土礦人均儲量僅為世界平均水平的33.7%、16%、18%、6%和18%。
在巨大的資源需求和有限的供給之間,存在著不小缺口。整體而言,中國重要礦產產量無法滿足國內發展,但目前,海外權益礦還無法有效滿足國內缺口,中國進口礦的來源也較為單一。
同時,地緣政治和全球化“倒車”抬升了資源獲取的不確定性:一些國家的資源開發政策正逐步轉向,甚至單方面修改游戲規則,如推翻原有合同、提高稅收分成、限制外資持股比例、出于戰略或經濟等原因強制性要求外國公司放棄控股或參股等,給重要礦產的供應安全增加了風險。
面對著這一系列新的經濟能源變局與挑戰,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吹響了“集結號”。重提加強勘探開發、增儲上產,更加明確要多立足國內、增強獨立自主,對于保障中國能源資源安全,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