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寶科技是有機硅密封膠龍頭企業,由原8名化工部成都有機硅研究中心高級知識分子和工程師專業創始而來,發展歷史24年上市13年。它從2012年開始陷入主要股東控制權、經營權紛爭,歷經三次大變亂,仍處于“無實際控制人”的治理狀態。
這家治理混亂的公司2012年凈利潤6146萬元,2018年凈利潤6513萬元,七年時間只增長了5.97%,陷入了長時間停滯。
沒有實際控制人的硅寶科技十大股東前七股東持股49.54%,除持股14.31%的第一大股東“四川發展引領資本”外,余者皆是自然人股東,包括郭弟民、王有治、楊麗玫、王有華、李步春及蔡顯中。
代替實際控制人的是管理層對它保持著高度控制。
本文史料來源于2009年到2022年間的所有公開披露信息和媒體報道。
創始人與出資人:共治時期良好發展
創立硅寶科技前,王躍林與王有治同時在“化工部成都有機硅研究中心”擔任工程師,兩人同生于1964年。
1998年畢業于中國科學院的王有治創立了硅寶科技,任總經理。
第一個加入王有治創業團隊的是陳艷汶,他也是化工部成都有機硅研究中心所屬的“晨光化工研究院”的工程師,2000年擔任硅寶有限副總經理。第二個是袁素蘭,她同時是“晨光化工研究院”舊部,2002年任職硅寶公司技術部經理。第三個李步春亦出自化工部成都有機硅工程研究中心,2003年任硅寶副總經理。
王有治的同事王躍林1992年離開化工部成都有機硅研究中心晨光院后南下廣東南海嘉美精細化工公司、廣州白云粘膠廠,他在主持開發玻玻密封膠、結構密封膠后的2002年,他負責的“氣相法白炭黑”從白云粘膠廠內部完成孵化并成立“廣州吉必盛”,并最終成為吉必盛最大股東。
有了本錢的王躍林回到了老同事身邊,助力后者剛剛起步的事業。2005年,通過股權轉讓及兩次增資共540萬元入股硅寶有限27%,以第一大股東身份出任董事長。
與王躍進同期進入硅寶科技的還有郭斌,她從成都鐵路局中心醫院神經內科主治醫師崗位辭職而來,2005年任職硅寶有限總經理助理及監事。這位職業經歷與“化工”不沾邊的高管實際上代表著她父親在這家公司的影響力。
郭斌父親、也是2008年最后加盟硅寶科技的郭弟民是“化工部晨光化工研究院”最資深領導,王躍林、王有治、李步春、陳艷汶、袁素蘭都曾是他的屬下。他生于1939年,1961 年畢業于成都電訊工程學院無線電系,歷任“化工部晨光化工研究院”研究人員、儀表研究室主任、機動車間黨支部書記,并于1993年組建晨光電子公司,任總經理及至退休。
入局硅寶科技后,郭弟民即受讓妻子賀瑜瑜、兒子郭越、女兒郭斌各6.75%股份,共持股20.25%。郭弟民加入后成為董事,上市之前的2008年,郭斌開始擔任董事會秘書。
這就是硅寶科技最初利益結構的三駕馬車。2009年上市后,王躍林家族持股20.12%,王有治、王有華、蔡顯中關聯家族25.88%,郭弟民家族15.09%,舊部李步春、曾永紅、陳艷汶各持股5.03%、5.03%和3.35%。
七個董事會成員中執行董事王躍林、王有治、郭弟民各占一席。舊部董事代表人為曾永紅,以此維系形成董事會平衡結構。
從2005年至2013年,硅寶科技遵循其貫有資本方主導決策、創始人主導經營權治理,公司發展甚為迅猛。2006-2013年,收入從8285萬元增至4.65億元,年復合增長率27.94%;凈利潤從1316萬元至7009萬元,年復合增長率26.99%。
創始人與出資人較量:企業陷入停滯困境
正所謂有難可以同當,有福難以共享。公司前期的高速成長,終于在上市后三年已實控人缺位中斷。
硅寶科技之亂前兆顯形于2013年的王有治與楊麗玫離婚、繼與董事會秘書郭斌結婚,王有治與妻子楊麗玫離婚后,王有治所持硅寶科技股權各分割50%,王有治9.22 %,楊麗玫 9.22 %。楊麗玫與王有治同年,均生于1964年,原工作于四川煤監局。楊由此與王并列硅寶科技第三大股東。
內亂于2014年5月的第二屆董事會屆滿后爆發,股東們爭論“公司應該由股權大的董事長掌控還是創始人掌控”。
硅寶科技第三屆董事會由七人增為九人,其中非獨立董事六人。各股東推薦出了八個非獨立董事候選人:郭斌、王有治、李步春、蔡顯中、楊麗玫、王躍林、陳艷汶、彭荔。
這份提名中,王有治前妻楊麗玫作為獨立利益主體自薦為董事提名人。另一個提名候選人彭荔從未在硅寶出現過,但她身份是持股20.12%股份的董事長王躍林之妻,晚于王躍林兩年出生,1987年畢業于四川大學圖書情報專業,現任宜昌科林硅材料有限公司董事、廣州吉必盛科技實業有限公司董事。
最后,執行董事由王躍林、王有治、郭斌、陳艷汶、李步春、楊麗玫組成。利益平衡也由此打破,六個董事中,董事會形成大股東王躍林一個席位、關聯家族利益人王有治及其前妻與現妻三個席位、舊部派李步春、陳艷汶兩個席位。
一個四派分治的格局。
2014 年 5 月 8 日這一天,硅寶在它位于成都市高新區新區的五樓會議室召開第三屆董事會的第一次全體會議,會議由第二屆董事會董事長王躍林主持。
這是一場針尖對麥芒的分裂與對抗,倒戈與逼宮的沖突。
在任命王躍林為董事長議案中,最關鍵一票,王有治前妻楊麗玫倒戈轉向王躍林,王躍林5:4險勝。王躍林陣營為王躍林、陳艷汶、楊麗玫及獨立董事傅強及陳維亮。
反對王躍林任董事長的為王有治、郭斌、李步春和獨立董事黃旭。王有治的理由是:不認同王躍林的戰略思想;郭斌是:對其提出的公司戰略規劃有質疑;李步春是:認為另有其它人作董事長更適合;獨立董事黃旭主張是:主要原因是不太了解。
在選舉王有治任副董事長時,結果6:2:1。兩個反對者一個是王有治本人,一個是其妻郭斌。李步春棄權。
“奪權”未成的王有治反對自己的理由兩個:一是此為臨時議案;二是自己不適合做副職。其妻郭斌理由是:選舉王有治為副董事長的議案為舉行會議時突然提出的議案,未給予參會人員充分時間考慮。
更為重要的是王躍林在這一次董事會上出了一個狠招,突然繳械下了王有治的經營權。他以董事長之名提名了新總經理周文亮,王有治被架空在決策者與經營者之間的副董事長虛位之上。
王有治大敗。
隨后三個月,王躍林又出臺了一個對董事會決策限制性的《關于第三屆董事津貼的議案》,規定 獨立董事年津貼6萬元,董事長年津貼42萬元、副董事長15 萬元,其余非獨立董事5 萬元。
現在追溯來看,王躍林的冒險成為日后硅寶科技持續動蕩禍因,他忽略了王有治作為硅寶科技創始人在公司中的核心作用。硅寶科技治理體系從此開始了“變與防變”的對立時期。
2014年公司凈利潤8006萬元,2018年凈利潤6513萬元,下降18.66%。
反擊與逆轉:控制權再次易手回到創始人團隊
王有治被“虛位”后,沒有停止逆轉的努力。11個月后,他先是以”總裁“職務扳回一城。
隨后,王有治代表的管理團隊啟動了615萬股非公開定增計劃,預案確定發行對象共5名:王躍林172.03萬股、郭弟民103.53萬股、王有治150.16萬股、楊麗玫66.29萬股及“華泰硅寶 1 號定向資產管理計劃”123.01萬股。
此次定增最重要的事項是員工持股計劃的引入。這份“華泰硅寶 1 號定向資產管理計劃”由45名硅寶科技中高層管理及技術骨干團隊組成,高管包括董事郭斌、監事吳學智、總經理周文亮、副總經理章巍與袁素蘭、財務總監兼董事會秘書曹振海。
2016年8月硅寶定增完成后,八個股東中王有治股權從9.28%上升至9.62%、楊麗玫從9.22%上升至9.30%、郭弟民從14.40%上升至14.52%,王躍林反而從19.31%下降19.05%。
此時,董事長王躍林的投票權份額下降,他獨自面對人數眾多的內部管理人團隊時愈發顯得人單影孤。無心戀戰的王躍森次年(2016 年 11 月 7 日)披露了自己的減持計劃,向公開市場減持股份 4.76%。就在他披露減持計劃后九天,持股14.52%的郭弟民、持股3.67%的蔡顯中、持股3.67%的王有華、持股9.62%的王有治提請董事會召集臨時股東大會審議《罷免王躍林第三屆董事會董事職務的議案》。
郭弟民、蔡顯中、王有華、王有治提議的理由是王躍林通過興發基金投資了與硅寶公司有業務競爭關系的湖北硅科,違背公司利益。
2016 年 11 月 24 日董事會會,表決結果同意與反對6:3。這一次,王有治終于爭取到了搖擺分歧的前妻楊麗玫倒戈投下了贊成票。反對者王躍林、陳艷汶及獨立董事傅強。
這一天硅寶科技股價跌4.50%,前后兩天時間王躍林減持3.934%。
2016 年度第四次臨時股東大會,王躍林被踢出董事會。雖然后來王躍林試圖通過上訴反擊以扭轉敗局,均未成功。此后,跟隨王躍林的獨立董事傅強再未出席第三屆董事會第二十四次會議后的所有董事會,也再未發表任何獨立意見。
奪回控制權的管理團隊核心成員王有治、郭弟民、郭斌結盟為一致行動人,持股比例 24.21%。這也是硅寶科技有史以來首次出現一致行動人。
出局的一方選擇了退出公司。2017年9月17日,硅寶科技董事會接到合計持股17.91%的王躍林、陳艷汶、曾永紅通知,她們將直接協議轉讓所持股份給四川發展國弘現代服務業投資有限責任公司,轉讓數量17.80%中包括王躍林15.06%、陳艷汶1.56%、曾永紅1.18%。王躍林僅保留了通過“華泰基石 44 號定向資管計劃”持有的0.054%及陳艷汶通過“華泰基石45號定向資管計劃”所持 166100 股。
受讓者身份是國有資產,國弘現代的上一層股東是四川發展控股公司,再上一層是四川省人民政府。四川發展資產規模7558.77億元,2016年收入1407.72億元,利潤80.96億元,投資方向交通、能源、金融、礦業、基礎設施及地產、酒業、戰略性新興產業。
2017年9月20日,股權轉讓事項達成,17.80%股份總價格5.773億元。
國弘現代由此以17.80%成為硅寶最大單一股東,并對進一步增加股份、參與公司運營表現出相當熱情與意愿。
2018 年11 月15日,大股東“四川發展國弘現代”提出董事會提前換屆,提出李鐵軍、宋貴祥兩個候選人。
李鐵軍生于1981年,曾就職四川證監局和四川證監局,2017 年任四川發展(控股)有限責任公司資本運營部總經理,并任國辰產業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投決會委員。
宋貴祥1983年出生,曾任中國航空集團建設開發有限公司、四川晟天新能源發展有限公司,2018年任四川發展(控股)有限責任公司財務管理部經理,并任四川省城鄉建設投資有限責任公司董事、財務總監,四川發展國瑞礦業投資有限責任公司財務總監。
入局董事會后,四川發展國弘現代積極態度很快顯示出來,似有把硅寶從無實控制人變為有實際控制人的嘗試。
2019 年7月19日至2019年7月25日“國弘現代”的一致行動人“四川發展引領資本管理有限公司”,通過“申萬菱信-引領資 本 1 號大股東增持單一資產管理計劃”增持1.0%。國弘現代及一致行動人持股比例上升 18.80%。
2019 年7月19 日至8月29日,引領資本再次通過“申萬菱信-引 領資本 1 號大股東增持單一資產管理計劃”于增持0.98%。7月29日至9 月5日,引領資本又通過“申萬菱信-引領資本 1 號大股東增持單一資產管理計劃”增持 1.12%。至此國弘現代持股比例從17.80%上升至19.92%。
與國弘現代的進不同,郭弟民在2019 年7月12日至9 月 24 日減持 0.97%,股份已經下降到了13.18%。
2019年9月30日,國弘現代所持17.80%股份無償劃轉至引領資本,國弘現代與引領資本同屬四川發展(控股)有限責任公司全資子公司。
引領資本接任國弘現代所持股份后,姿態上表現更積極,稱“在本次權益變動完成后的 12 個月內不排除繼續增持其在上市公司擁有權益的股份的可能。”
2019 年 12 月 13 日,引領資本第四次通過認購“申萬菱信-引領資本 1 號大 股東增持單一資產管理計劃”增持,持股上升至20.92%。2019 年 12 月 14 日至12月25 日,引領資本第五次增持1.02%,持股比例上升到21.94%。
然而五個月后,引領資本謀求實際控制人努力便失敗了。2020 年 5 月,硅寶科技披露增發預案,準備募資8.40億元,這等于將大比例稀釋原有股東股份,像給引領資本的前進步伐安裝了一個限速器。
這是四川發展引領資本進入后真正觸碰到內部控制人利益所形成的反作用力,與當年王躍林、王有治之爭如出一轍。
四川發展的嘗試以減持告終。2020年7月29日至 31 日,“申萬菱信-引領資本 1 號大股東增持單一 資產管理計劃”三天減持1.75%。8月3日至7日四個交易日,再度減持1.72%。8月8日至11月20日,第三次減持1.43%。這個曾經不到五個月增持4.90%股份的大股東又以四個月速度復歸于零,只保留了 17.80%基本盤。
2021年3月5日,硅寶科技增發完成。四川發展被動稀釋2.74%下降到15.06%,郭弟民、王有治、郭斌“一致行動人”被動稀釋3.46%至18.99%,王有治前妻楊麗玫被動稀釋1.43%至7.87%。
四川發展繼續表達了撤退之意,“本次權益變動完成后的 12 個月內不排除繼續根據自身實際情況進一步調整其在上市公司擁有權益的股份的可能。”
四川發展的急進急退策略得以實施。解禁期后的2021年8月5日,披露不超過2%減持計劃。2021年9月17日至11月30日,減持實施0.75%,持股下降至14.31%。
就在四川發展撤退同時,硅寶科技高層管理團隊淡然處之。在未來的成長之路上,與資本提供者如何打交道仍然是一道未解的題目:人性之爭不應該成為限制企業成長的障礙。